前言

1973年1月19日深夜，北京戰犯管理所的一名戰犯，在大家熟睡之際，突然在床上翻滾，隨即，他呼吸急促，雙眼突出，鮮血從鼻孔流出，很快便陷入昏迷。

僅僅一天多的時間，醫生宣布這名戰犯死亡。

就在不久前，這名戰犯還非常活躍，曾再三寫報告，請求多派勞動任務，還特地注明是“體力勞動”。

除此以外，他還到處拜師，學習農藝、縫紉、學作古典詩詞等等，看起來精力非常旺盛，迫切想要獲得特赦的他，為何會突然死亡呢？

當這個消息上報給周恩來總理后，周總理下令：徹查死因。

那么，此人究竟是誰？他又為何突然死亡呢？

戴笠的親信，殘暴兇狠的特務

這名戰犯名叫徐遠舉，外號“徐莽子”，是黃埔軍校七期生，自1932年加入軍統前身復興社后，專干特務勾當。

在特訓班的時候，徐遠舉雖然各科成績都很拔尖，學習刻苦，表現積極，多次得到獎勵。

但是，由于徐遠舉不是戴笠的同鄉，也沒有特殊背景，起初并沒有得到戴笠的重用。

為國民黨苦干6年，徐遠舉也只獲得了一個不足掛齒的少校。

后來，經過不斷接觸與考察，徐遠舉逐漸獲得戴笠的賞識，被戴笠信任。

抗戰爆發后，軍統局成立，徐遠舉連升兩級，成為上校。自此他開始嶄露頭角，同時，他的手上，也沾染了更多的鮮血。

1945年，抗戰勝利后，國民黨發動全面內戰。這樣的做法，引起了國人的不滿。

隨著西南大后方工運、學潮不斷，國民黨急需派人前去鎮壓。于是，心狠手辣的徐遠舉，被派往重慶，以西南長官公署二處處長的身份為掩護，暗中做特務工作。

此后，楊虎城、江姐等人，都犧牲在徐遠舉的手上。

1948年，江姐被叛徒出賣，關押在渣滓洞監獄。

被捕后，江姐一直不承認有中共組織，但是，徐遠舉堅持認為她不但有中共組織關系，而且還說她地位很重要。

經過幾番盤問，徐遠舉依舊一無所獲。

氣急敗壞之下，徐遠舉決定對江姐施以酷刑。戴重鐐、坐老虎凳、吊鴨兒浮水、夾手指等酷刑，全部給江姐用了一遍。

期間，江姐昏死過三次。雖然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但江姐始終不吐露半點秘密。

在盛國玉被關押到渣滓洞時，江姐已經被折磨得渾身都是傷疤。由于雙手已殘，江姐每次上床，手都抓不緊（江姐住上鋪），只好吃力地用小手腕去勾住扶手。

每當看到這一幕，盛國玉都淚流滿面，心疼地伸出手，推江姐一把，送她上床。

1949年，劉鄧大軍進軍西南，進逼重慶，國民黨反動派在潰敗前夕，命令國民黨特務，分批屠殺獄中的共產黨人，以及愛國人士。

殺害楊虎城以及秘書等6人后，徐遠舉又奉毛人鳳密令，參與了駭人聽聞的“一一二七大屠殺”。

江姐、李青林等30人，被槍殺于“中美合作所”電臺嵐埡。

徐遠舉還命令特務，將上百名共產黨人以及愛國人士，關押在牢房中，用機槍對他們進行掃射，掃射完畢還要進去補槍。

就這樣，眾多愛國人士，在黎明來臨之前，慘死在他們的槍口下。

更加殘忍的是，他們甚至連嬰兒都不放過。徐遠舉對前來請示的部下說：“你不殺他，等著他以后找你報仇嗎？”

做完這些罪惡的事情后，徐遠舉火速逃到成都，眼看形勢不對，徐遠舉又迫切想要逃往臺灣。

但是，由于毛人鳳沒有點頭，徐遠舉只能繼續待在成都。

1949年12月9日，毛人鳳終于點頭答應讓他去臺灣。徐遠舉高興地沖上飛機，準備遠走高飛。

當天下午，徐遠舉的飛機因為航程有限，降落在昆明加油。

剛下飛機，徐遠舉就直奔保密局云南站。站長沈醉親自出來迎接：“老兄，你怎么這種時候還來昆明呢？”

不明情況的徐遠舉滿不在意地說：“成都還在國軍手里，共產黨就是長了飛毛腿，這兩天也不可能跑到昆明來。你老弟是不是有點神經過敏了？”

聽到這話，沈醉站起身來，關上房門，頗為神秘地對徐遠舉說：“徐區長，我告訴你一個絕密事情，據報，云南省主席盧漢態度曖昧，可能會圖謀不軌……”

此時，徐遠舉再也沒了剛才的放松，他大吃一驚追問道：“張群長官不是來安撫盧漢了嗎？難道還沒有穩住他？”

沈醉說：“我的監聽臺發現，有一個神秘電臺經常在昆明市內活動，發報時間沒有規律，至少發過十多次報，被我們截獲的電文片段，已經送交臺灣本部破譯。”

“那破譯出來了嗎？”徐遠舉著急地問道。

“不好猜，這種密碼有如天書。”沈醉無奈的搖頭說道。

至此，徐遠舉知道昆明不宜久留，他想讓沈醉給機場打個電話，讓自己的飛機加滿油料，火速起飛。

但沈醉告訴他：“盧漢早已下令，凡是經過昆明的飛機，只準進。不準出，我也沒辦法。”

徐遠舉從沙發上跳起來，勃然大怒，卻又無可奈何。

很快，沈醉被俘，徐遠舉意識到不對勁后，立即喬裝打扮，開著有特別通行證的吉普車，準備奪路而逃。但卻被一群起義的警察團團包圍。

態度囂張，拒絕改造

1950年，拘留所所長將關押在重慶上清寺四德村拘留所的近百名國民黨高級軍政人員集中起來，宣布準備搬家。

回到監舍后，這些戰犯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相互議論，猜測著要將他們送往何處。

自知罪孽深重的徐遠舉，粗聲粗氣地說道：“反正不是放我們出去，搬到哪里也是蹲共產黨的監獄。我現在擔心的是，明天讓我們步行還是乘車呢？如果是列隊走在街上，不是故意拿我們示眾出洋相嗎？”

旁邊的周養浩苦笑一聲：“破帽遮顏過鬧市，既為階下囚，也只能把臉抹下來塞進褲襠里了。”

次日早上，戰犯們吃過早飯，依次登上囚車。囚車里既有徐遠舉、周養浩這樣的大特務，也有宋希濂這樣的大人物。

當囚車走到路口時，恰好碰上從觀音巖方向開來的公安機關執行反革命罪犯的車隊。

看到車上五花大綁的犯人被公安人員架著雙臂，背上插著已經點了紅的斬標，以及身后警戒車上站著的，手持沖鋒槍的公安戰士，徐遠舉既難受又害怕。

他還以為這是故意安排的殺雞儆猴戲碼。

很快，他們被送進白公館。徐遠舉曾是這里的主宰者，手操幾百名政治犯的生殺大權，一夜之間便可下令將數百名共產黨人殺害，還曾無數次在這里用酷刑審訊別人。

如今，他自己也成為階下囚，被關押在這里，也算是因果輪回了。

深知自己犯下滔天罪行，加上路上看到反革命分子被處決，徐遠舉深受刺激。

他覺得，既然必死無疑，何不拼將出去，死也要死出“黨國英雄”的模樣。

抱著這樣的想法，徐遠舉成了戰犯管理所里拒絕改造的典型。

起初，徐遠舉什么罪行都不愿意交代，多年的經驗告訴他，只要開口說一點，對方就會揪住不放，一追到底，最后一點點將他擰干。

一天，一位年輕的預審員準備提審徐遠舉。誰料卻被徐遠舉破口大罵：“我是少將處長，你是剛參加工作的毛頭小子，不說要你們西南區公安部部長，也該由你們的處長來審問我！”

除了大放厥詞，徐遠舉還向哨兵挑釁。

當時，白公館的樓道口設有崗哨，按照規定，戰犯們去院子里活動前，必須要向哨兵打招呼。只有經過哨兵同意，他們才能去。

但是，徐遠舉經過崗哨時，經常不打報告，或者故意壓低聲音。當哨兵命令他站住時，他卻不理睬，昂首挺胸繼續往前走。

按照規定，哨兵不能離開崗位去拉他，更不能鳴槍。因此，每當發生這種情況，哨兵就非常難堪。

而徐遠舉在成功幾次后，更加得寸進尺。他竟然向管教干部提出：取消哨兵，戰犯出入自由。

西南公安部第一處處長斷大明得知這件事情后，頓時火冒三丈，專門跑到戰犯管理所，訓斥徐遠舉：

“聽說你吹胡子瞪眼要什么自由，你在重慶的所作所為，你自己清楚，人民政府清楚，老百姓也清楚！在這里，人民政府給你們按照中灶標準開伙，你以前對白公館、渣滓洞的共產黨人也是這樣的嗎？你給了他們多少自由？你還要我們給你什么自由？”

氣憤地斷大明頓了頓之后，繼續說道：“我是泥巴腳桿出身的江西老表，與你們國民黨打了20年的仗，很多戰友都犧牲了。按照我的脾氣，你這種人，一天都不能留！抓住就槍斃！”

徐遠舉雖然嘴硬想要當“黨國英雄”，但他還是怕死。

不過，徐遠舉并未因此改變態度。

一段時間后，戰犯管理所讓戰犯們讀報。恰好，報紙上刊登了公審叛徒，并處以極刑的消息。

看到這個消息后，徐遠舉的心情更是如墜冰窖，食不知味，寢不安枕。

他更加覺得，人民政府正在搜集他的罪證，到時候，不管他承不承認，都會被判死刑。

一次，陳賡到重慶看望黃埔軍校的老友宋希濂等人。期間，陳賡除了與大家敘舊，還對他們說：“希望你們為統一祖國貢獻力量。有什么困難就向周部長反應，他會幫助解決……”

得知這個事情后，徐遠舉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覺得，自己也是黃埔軍校畢業的，陳賡卻沒有見自己，想必是覺得自己所犯罪行重大，沒有希望了……

基于這種想法，徐遠舉甚至拒絕領取戰犯管理所發放的生活用品。

他對同寢室的人說：“我徐某人死了也要落個清白，免得人家說我沾了共產黨的光。”

一天，管理所照例傳訊徐遠舉，要求他交代問題。

積怨多日的徐遠舉，在這一瞬間爆發，他大聲叫嚷道：“要殺就殺，用不著這樣軟磨硬泡，一天到晚折磨我！”

主審徐遠舉的斷大明見他如此不像話，一拍桌子大聲說道：“徐遠舉，你過去的所作所為你自己清楚，自從你進入戰犯管理所，我們給你開中灶，不打不罵，不用刑，哪里折磨你了？”

斷大明的話，讓徐遠舉啞口無言。

隨后，斷大明繼續說道：“人民政府花這么多錢白養你們，無非是要對你們進行改造，讓你們重新做人，只要你老實交代問題，才可能從寬處理。”

除了不配合交代問題，徐遠舉與同在戰犯管理所的沈醉、周養浩等人，也相處的不太好。有時候，他們甚至惡眼相視，猶如仇人。

一次，粗心的審訊人員在提審完周養浩后，讓他在筆錄上簽字時，中間恰好夾了一張對他的處理意見，上面寫著：建議死刑，還附有沈醉的揭發材料。

周養浩看后，覺得沈醉出賣了自己，對沈醉痛恨不已。

因此，回到監房后，周養浩怒氣沖沖拿起一張小板凳，直接砸向沈醉。

幸好一旁的宋希濂反應快，伸手擋住砸過來的板凳。

隨后，宋希濂與徐遠舉匆忙將周養浩拉到一邊，詢問他發火的原因。

周養浩當場指著沈醉大罵：“問他，這個黨國叛徒，無恥小人！”

此時，房間里的氣氛猶如凝固一般，大家心里了然，誰也不說話了。

隨后，徐遠舉對宋希濂大喝一聲：“你他媽真是多管閑事！”

沈醉解釋道：“我只是交代自己的問題，有聯系的人和事也得說清楚才能過關啊……”

沈醉的一番話，再次惹惱了徐遠舉，他沖著沈醉大聲喊道：

“我是個大炮筒子，先把招呼打在前面，既然大家都是必死之人，今后在共產黨面前還是個人說個人的好。如果誰出賣同志，對不起，老子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放過他！”

還有一次，沈醉寫了一篇題為《我的懺悔》的新體散文詩：

我們，有的明明是貪婪無厭、兇殘狠毒的豺狼，卻偏偏給自己披上民意代表的外衣。

我們，有的在人前裝著善良無害，盡說悅耳的好話，卻天天在干吃人血肉，賣國求榮的勾當……

徐遠舉看后，臉上露出鄙夷之色，憤然說道：“我看沈麻子現在還想吃人肉喝人血，還在繼續干賣國求榮的事。”

此話一出，其他戰犯大驚。后來在檢討會上，有人揭發了徐遠舉，徐遠舉因此成為重點批判對象。

未獲特赦，失望不已

后來，徐遠舉等人由白公館轉移到造時場重慶戰犯管理所。期間，省公安廳與省勞改局的領導，前來給戰犯們作報告，給他們講國內外形勢，并告訴他們，政府將組織他們外出參觀。

聽到這個消息，戰犯們興奮不已。

宋希濂激動的說：“人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從今以后，我再也不和政府頑抗了。”

徐遠舉則說：“共產黨的攻心手段，的確比我們的十八般刑法厲害多了！”

當他們親眼看到，共產黨短短幾年時間里，在一片廢墟中建設出重鋼、重電、火車站以及百貨公司等等，震撼不已，很多人甚至情不自禁落淚。

當看到四處悠閑游玩的百姓后，一向頑固的徐遠舉，也不由得感嘆：

“重慶這個地方，以前像樣點的建筑，都是高官巨賈的豪宅、莊園，還從未見過為人民作公共使用的大型建筑。這一點，不得不讓我佩服，共產黨一切為了人民，做起事來有雄心、有魄力！國民黨的確沒法比。

看得出來，此次外出參觀，讓包括徐遠舉在內的國民黨人，都對共產黨有了很大改觀。

再加上預審處長曾對戰犯們說：“我們的政策是寬大的，即便有些人罪行極大，只要悔過自新，頂多是死緩，不會掉腦袋……”

這些話，讓戰犯們如釋重負。

印度代表團訪華期間，提出參觀抗戰期間印度國大黨領袖尼赫魯在重慶的住地。

當時中央找不到那所房子，徐遠舉站出來解決了這一難題，受到了管理所的表揚。

徐遠舉也因此看到了將功折罪的希望，開始積極寫書面材料。

1956年初，按照公安部關于將重要戰犯集中關押的要求，徐遠舉與沈醉等人，一起被送到北京功德林戰犯管理所服刑。

得知要走的消息后，昔日那個殺人不眨眼的大特務徐遠舉，高興地像個孩子一般。

在他們看來，北京是中央所在地，能夠去那里，意味著政府重視他們，這等于邁向新生的第一步。

來到北京后，徐遠舉表現更加積極，小組談論會上，他總是搶著發言，甚至四處揭發批評其他人。

此時的他，似乎早已忘記自己之前說的那句話：“各人管好各人的事。”

期間，國民黨上將王陵基不愿交代過去，徐遠舉因此寫文章痛罵王陵基。

王陵基被氣得直罵徐遠舉是“龜兒子”。徐遠舉寫文章回懟：“勸你老人家放老實些，再不要做鴕鳥了！”

1959年12月，中央特赦了第一批戰犯。名單公布后，徐遠舉看到沒有自己，叫嚷道：“我也有認真學習、認真勞動、積極寫材料，哪件事不如他們，哪里不符合特赦標準了？”

后來，還是管理所的工作人員做了很多工作，才給徐遠舉解開了心結。

之后，徐遠舉更加積極，于1964年寫了《我的罪行實錄》，期望能夠得到政府的特赦。

但是，由于種種原因，徐遠舉一直沒有被特赦。

1971年以后，徐遠舉再三寫報告，請求多給他派勞動任務，還特別注明是“體力勞動”。

另外，年近半百的徐遠舉，還四處拜師學藝，學習農藝、縫紉、古典詩詞等。他甚至寫了一首名叫《盼赦》的詩，足以見得他的迫切心情。

1973年初，徐遠舉在縫紉組交活時，檢驗人員覺得他的產品沒過關，要求他返工。

徐遠舉覺得有人故意搗鬼，因此產生埋怨情緒。

隨后，有人安慰他，并提出愿意幫他返工。脾氣火爆的徐遠舉，因為這樣一句善意的話暴跳如雷，大聲喊道：“好漢做事好漢當！我沒出息，丟了臉活該！你們不用貓哭耗子！”

一通發泄后，徐遠舉好像萬念俱灰一般，一言不發。

那一天，徐遠舉的心情一直不好。睡覺前，從來沒有洗過冷水澡的他，竟然打了一大桶冷水洗澡。

結果，就出現了文章開頭那一幕。徐遠舉當天晚上渾身滾燙，呼吸急促，兩眼突出，鼻孔流血，陷入昏迷。

送醫搶救后，醫生診斷他是腦溢血，于1973年1月22日死亡。

最終經過調查，管理所認為，徐遠舉的根本死因，是與人發生爭執后，情緒激動，不顧自己患有高血壓，在寒冬臘月中洗冷水澡，最終引起發燒，血壓驟升，導致腦血管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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