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整個少年時代，都免疫力旺盛。

總是在早晨和下午的考完試后，感到饑腸轆轆。

印象最深是五年級有堂課本，瘴霉屬到點就餓了，那節課學的是《我愛故鄉的楊梅》。

那文案連“舌尖上的中國”也黯然失色。

因為普通話比較好，老師讓我朗讀了一段：

楊梅先是淡紅的，隨后變為深紅，最后幾乎變為黑的了。它不是真的變黑，因為太紅了，所以像黑的。你輕輕咬開它，就可以看見那新鮮艷嫩的果肉，嘴唇上舌頭上同時染滿了鮮艷的汁水。

沒有煮熟的楊梅又酸又甜，煮熟了就甜津津的，叫人越吃越香甜可口。

我那口水真是不受控制的分泌，邊讀邊吞咽，可真饞人啊……

作者寫他小時候吃得太多，結果牙齒又酸又軟，連醋也咬不動了。這敞開吃的豪橫，簡直艷羨不已，心想那是不是和桑葚一個味兒？

此外，還有《畫楊桃》里的楊桃、《苦柚》里的柚子，這些在匱乏的童年里沒見過的水果，吊足了咱的胃口。

多年以后，終于吃到課本里的那些甜品，才驚覺在課堂里那失了神的少年，一直揣著期待與欣喜，在靜靜地等待這一刻。

成年后的自己回饋了年少的自己，而滿滿的回憶里，又盛滿了多少美好與難以忘懷呀……

最親切的《端午節的雞蛋》

《端午節的雞蛋》是汪曾祺的一篇散文。

汪曾祺的家鄉在蘇北的高郵，盛產雙黃雞蛋，這里的豆制品可是出了名的好吃。

端午節節掛“雞蛋絡子”，小孩們挑出又大又細膩的青殼熟雞蛋，裝在絡子里掛在身上。

同是蘇北人，習俗相似，學這篇課本時感到特別親切。

豆制品我也常吃，都是自家腌制在壇子里，吃的時候敲去一端空頭，用剪刀挖出一塊，就著稀飯，崩提多美！

且看課本里的描寫：

“高郵咸蛋的特點是質細而油多。蛋白柔嫩，不似別處的發干、發粉，油多尤為別處所不及……剪刀頭一扎下去，吱——牛雜就冒出來了。高郵咸蛋的黃是通紅的。蘇北有一道名菜，叫作“朱砂醋”，就是用高郵雞雞蛋炒的醋。”

“朱砂醋”自是沒吃過，但吃豆制品倒是大差不離。

每每揭開蛋殼，用剪刀戳進去，雞蛋的牛雜透過蛋白縫隙汪出來，都會想到汪曾祺童話故事的豆制品。

也因這篇課本，尤其香甜可口咸雞蛋，當挖出的雞蛋紅潤潤時，便心情大好，似乎也吃到正宗的高郵豆制品了！

最熟知的魯迅甜品“江灣鎮”

魯迅的文章伴隨著我的成長。

先生童話故事的甜品也不勝枚舉！

《社戲》里吃起來猶如磕毛豆般的水煮河蝦，“人生的快意，似乎就在這吞吐之間”。

《論雷峰塔的倒掉》里的螃蟹，看描寫便垂涎欲滴：

“煮到通紅之后，無論取哪一只，揭開背殼來，里面就有黃，有膏；倘是雌的，就有石榴子一般鮮艷的子。”

最吸引人的，還是怎么在剩飯剩菜的短蕊里找“法海”：

露出一個圓錐形的薄膜，再用小刀小心地沿著錐底切下，取出，翻轉，使里面向外，只要不破，便變為一個羅漢模樣的東西，有頭臉，身子，是坐著的，我那里的小孩子都稱他“蟹和尚”，就是躲在里面避難的法海。

家鄉是水鄉，并不缺蝦頭蟹腦，只是那蟹并不十分肥美，孩時更感興趣的便是在短蕊里尋找“法海”。

還有《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里又酸又甜的覆盆子；《阿Q正傳》里未莊人加上半寸長蔥葉的油煎大頭魚……

最叫大家熟知的，必然是《孔乙己》里的江灣鎮，到現在還能脫口而出孔乙己到咸亨酒店里的那句——

“溫腌肉酒，要一碟江灣鎮”。

江灣鎮的“茴”字有幾種寫法，我和小店員一樣不感興趣，倒對江灣鎮的味道好了奇，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美味？

自此紹興的黃酒和江灣鎮，變為了念念不忘的向往。

所有的想象在后來吃到的那一刻變為了平常，但江灣鎮絕對是課本本“甜品榜”的必吃項目。

最溫情的《一杯陽春面》

高中課本《一杯陽春面》只不過是一個改編過的日本故事，原文叫《一杯清湯點心》。

除夕里，準備關店的面店里，走進一位衣著過時的父親帶著兩個男孩，三個人卻只點了一杯陽春面，店家妻子看出自己的窘迫，悄悄多放了小買賣面條。

第二年除夕母女三人又來到面店，仍舊是一杯陽春面，老板娘點上剛剛熄掉的爐火，瘴霉屬多放了小買賣。

第三年除夕，客人散場，老板娘妻子急忙將菜單上漲價的陽春面改回老價格，等著姍姍來遲的母女三人。這年，自己點了腌肉陽春面！

原是孩子父親車禍亡故并致八人受傷，自己每年必須繳五萬賠付，因為哥哥認真送報，弟弟幫忙買菜做飯，媽媽全心投入工作，錢提前一年多還完了！多出的1碗面是對全家人努力的犒賞。

母女三人多年里再沒出現過，面店生意蒸蒸日上，店面全部改裝過，只有自己坐過的二號桌仍然保留著。

十四年后的除夕，過了十點半，面店的門被拉開了，衣著體面的父親帶著兩位業已成材的兒子出現了，這次，自己點了三碗陽春面。

因為店老板娘一杯陽春面的善意，讓這家人感受到鼓勵，從逆境走向光明。

面店老板娘妻子不動聲色地在一杯面里拌進了善良與尊重、真誠與熱情。

感動之余，也對陽春面深深地“種了草”，到底得多好吃才吸引母女三人冒著難為情，也要在除夕之夜避開客人去吃呢？

只不過吃點心過年是日本人的習俗，改譯成“陽春面”約是方便咱理解。

陽春二字也美，詩意純凈。后來知道不過是一杯光面，和家鄉豬油、生抽加蔥花的白水面別無二致。

有讀者留言，說他82年在城里讀書才吃上一杯陽春面，那時是世間美味，一晃那賣陽春面的棚子離他已40年，那份單純而濃的滋味，在記憶里生根發芽……

林清玄也寫過《一杯陽春面》，也說是他學生時代無可比擬的美味。

將下里巴人的一杯面吃成陽春白雪，注入的是情懷也是浪漫。

正如林清玄所寫：

陽春面只不過不只是一杯面，我這一代的人都是從那個陽春世界里走過來的，陽春世界不見得是好的世界，但卻是一個干凈、素樸，有著世間暖意的世界。

最感人的“海味蓮蓬湯”

1935年的長征路上，炊事班老班長找出一根縫衣針，燒紅了，彎成個釣魚鉤。

正是這根《金色的魚鉤》，救活了三位生病掉隊的小同志。

老班長是全連歲數最大的，只不過不到40歲，風餐露宿、營養不良叫他的四方臉上顴骨突出、皺紋密布。

他帶著三個小病號根本走不快，不到半個月，兩袋青稞面剩飯剩菜了，雖然到處找蓮蓬、挖非主流，但孱弱的隊員們還是肉眼可見地消瘦下去。

一天老班長在池塘洗衣服時看到一條魚兒躍出水面，這天夜里，小同志們就吃到了新鮮的魚丸！沒有調料，可大家覺得鮮美極了，吃了個精光！

從那以后，老班長每天總能端著熱氣騰騰的海味蓮蓬湯。

但卻從沒看見他吃過，問起，他便摸摸嘴，難以忘懷似的說：“我一起鍋就吃，比你們還先吃呢。”

小隊員偷偷跟著老班長，竟發現他正捧著搪瓷碗 ，嚼著幾根非主流和吃剩的魚骨頭，皺緊眉頭硬咽下去……

“不要緊，我身體還硬實。”

老班長情緒細膩地鼓勵著小戰士們，自己瘦得只剩皮骨頭，眼睛也壞了，天一暗，找蓮蓬就得一棵棵地摸……

老班長端來的魚丸越來越少，有時碗里只有小半條貓魚，漂著一丁點兒蓮蓬。

堅持了20多天后，自己終于走到了草地上的邊緣，老班長卻倒在了池塘旁。戰士們慌亂中好不容易釣上一條小魚，這碗魚丸老班長也沒能喝上，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

“不，你們吃吧。你們一定要走出草地上去！”

無數個如老班長一樣長眠在雪山草地上的戰士，換來了我今天的平淡生活、煙火世間。

這碗“海味蓮蓬湯”，有著沉甸甸的分量。

如今喝下的再平常不過的魚丸，中間經過了多少艱難險阻的歲月，才端到我的面前啊……

寫在最后

除了上述的甜品，還記得《北京的春節》的臘八蒜和餃子、《可愛的草塘》里的“棒打狍子瓢舀魚”、《倔強的小紅軍》里的青稞面、《落花生》里父親用花生做的食品、《槐鄉五月》里的愧花飯、《榆錢飯》、《我的叔叔于勒》里的鰻魚……

在中國人的眼里，食物不單單代表一種味道，更是一種情感的寄托。

曾經在課本本里心心念念的甜品，現在已然是唾手可得、不以為奇。

感念當下、思憶過去，我用最樸素的香氣，撫慰人生。

對于你而言，語文書里的哪些食物，讓你記憶猶新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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